孩子在父母和长辈的照料下学习语言,掌握社会规范,习得生活技能,学会扮演社会角色,原本是个自然而从容的过程,但时下的情况却是家庭被社会裹挟、大众教育被精英教育驱赶、唯恐输在起跑线上的焦虑,使幼儿家庭教育陷入了早期智力开发的三大陷阱。 工具理性的困扰。首先体现为混淆目的和手段之间的关系和关联,忽视幼儿身心发展的特点,把幼儿某些学习能力的培养作为成长的目的,采取各种训练,让幼儿过早接受其身心发育水平没有提供基础和准备的知识和技能的培养与训练,如识字、阅读、计算、外语学习、绘画、乐器和舞蹈等,扼杀了幼儿对世界探索的兴趣、想象力和创造力,给幼儿下一阶段的发展设置了重重障碍,影响了儿童的可持续发展。 幼儿家庭教育工具理性,还体现为把幼儿作为光耀门楣、实现父母个人理想和家族梦想的工具,忽视幼儿的先天禀赋,无视幼儿的学习特点,单纯地认为只要努力就会成才。殊不知,成才需要先成人,为了所谓的成才给幼儿造成的成长性伤害,让不少家长抱憾终生。王安石当年写下的《伤仲永》,就是一个例证。 童年消逝的悲哀。在中国人日常的家庭生活中,由于长期实施的计划生育政策,以及大量核心家庭的出现,婴幼儿缺乏兄弟姐妹的横向社会关系,不得不生活在成人世界之中,而媒介、网络、电视,特别是手机的出现,又加快幼儿进入成人世界的进程。 1982年,美国学者尼尔·波兹曼出版了《童年消逝》一书,提出了“童年的发现”和“童年消逝”两个概念。他认为发现人类生命历程的阶段性和独特性特征,自觉捍卫和保护童年,是人类文明的进步。童年是伴随着欧洲文艺复兴出现的一个概念,仅有不足400年的历史。印刷术的产生、学校的创办和普及,以及人类的羞耻心,使得儿童世界和成人社会之间立起了一道墙,成人社会不再一览无余地向儿童世界敞开。可人类的童年并没有存在多久,就再一次面临消逝的危险,电视媒体和网络消解了儿童世界与成人社会的屏障。儿童(甚至包括幼儿)借助手机和电视迅速进入了成人社会,成人世界也出现了儿童化的倾向。 波兹曼不无遗憾地叹息:“我们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儿童的天真无邪、可塑性和好奇心逐渐退化,然后扭曲为伪成人的劣等面目,这是令人痛心和尴尬的,而且尤其可悲。”在我们的家庭生活中,幼儿有其独特的成长方式,父母应该以孩子为主体,及时、准确地回应孩子发出的信号,针对孩子身心发展的特点和需要进行养育和教育,别让幼儿过早接触电子产品,警惕当着幼儿使用电子产品,避免他们受到“电子二手烟”的伤害。守候幼儿的成长,捍卫其独特的生命历程。 学校教育的超前驱动。儿童生活在家庭、学校和社会的三重空间,接受着三种不同形式的教育。家庭是基本的社会设置,家庭中对子女的养育与教育体现着社会责任的承担,家庭教育是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的基础。 原国家教育委员会副主任、国家总督学柳斌认为,“人类的社会活动包括游戏、学习和劳动三种主要形式。儿童一般主要从事游戏和学习,随着年龄增长,才逐步过渡到独立参加以劳动为主的社会实践活动。家庭不仅为儿童提供了人生最初的游戏和学习场所,而且引导他们从游戏过渡到学习,再从学习过渡到劳动”。三重教育形式和三种社会活动既有区别,也有联系;既要重视其衔接,也要考虑其不可替代性。
但是,在实际的家庭生活中,各种绘本及有关自然社会、人文历史与科学教育的早教读物占据着幼儿的日常生活,在所谓学前教育与学校教育的衔接中,幼儿教育被学校教育驱动,幼儿被家长驱使,孩子早早进入了文字与阅读的世界,他们看不到荷叶上晶莹的露珠,听不到鸟儿在枝头上欢歌,感受不到秋日原野中收获的喜悦,真实的自然景观正在被文本所取代,虚拟世界和现实生活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令人惋惜。 学校教育不仅垄断了孩子学习的权利与资源,也编造并灌输着种种社会神话,幼儿早早地接受着被安排的生活,自主学习的权利一点一点地被剥夺。这种家庭教育的学校化倾向给孩子成长带来的伤害,不容小觑。 警惕幼儿家庭教育的工具理性,避免家庭教育的成人化和学校化,要求父母保持教育的理性和警醒,尊重生命的独特成长规律,让教育在理解与促进成长之间达成平衡。(作者康丽颖,系首都师范大学家庭教育研究中心主任) (责任编辑:admin) |